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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炎憲:【陳文成事件】


1981年5月20日,去國6年獲密西根大學博士學位,任教於卡內基美隆大學的陳文成,攜妻子陳素貞與未滿周歲的兒子翰傑,返台省親。並受邀至台灣大學、文化大學和中央研究院作專題演講,而有返台任教的打算。
返台假期結束,陳文成原訂7月1日返美,但出境證卻一直下不來。
※ 6月30日,警總第一次約談陳文成,前後共談了兩小時。
※ 7月1日,陳文成和弟弟陳文華,一起至出入境管理局打聽出境證的事,但得不到答覆。
※ 7月2日早上,三名警總人員來家裡,帶走陳文成,說要「和他談一談」。陳文成被帶走後,徹夜未歸,毫無音訊。陳素貞在焦慮之下,透過各種管道聯絡警總,也都找不到人。

下午兩點多,有人打電話到家裡,說陳文成被車撞死,屍體在台大醫院太平間,家人趕赴台大醫院,查詢不獲。沒多久,古亭分局來電,叫陳家人去作筆錄和領屍。父親陳庭茂和妻子陳素貞聞訊趕往,看到了陳文成的手錶、衣服和鞋子。警察說屍體在殯儀館,自己去看吧!陳庭茂和陳素貞等人趕到殯儀館,看到陳文成的屍體,手肘、手指都是刺洞,大腿淤青,頭歪一邊,眼睛睜得大大的。陳庭茂幫他闔上眼,一碰到他的頭,血就從嘴角流下來。

事實上,當天清晨,陳文成已被發現陳屍台灣大學校團,上身穿襯衫下著西褲,但皮帶拉在胸前的襯衫外面,好像用來拖屍體用的。雙腳襪子不見了,左腳套著一隻皮鞋,右腳鞋子掉落,鞋子裡塞有一張一百元新鈔票。這種錢俗稱:「腳尾錢」,就是古代創子手,在行刑之後,將錢塞在死者腳下,以便留給運走屍體的人。

※ 7月6日,台大病理教授方中民至地檢處解剖,一邊肘骨斷了九支,一邊斷了三支,滿腹是血,肝、肺都壞了,只剩心臟還好,腎臟一邊破碎,一邊腫脹。胃腸是空的,恥骨斷裂,四肢完好,十指彎曲發黑,肘邊裂開十多公分,背後有四條血痕,後腦掀開,完好。

※ 7月7日根據聯合報、中國時報的報導:警總發言人徐梅鄰說:陳文成寄錢給施明德,是叛國。根據證人的證詞,和法醫的解剖報告,初步判斷,陳文成像自高樓墜地致死,跳樓的原因,可能是「畏罪自殺」。

※ 7月17日,檢察官開列死亡證明,「高樓墜落,內出血過多休克致死」。

※ 7月19日,台北地檢處公布陳文成案調查報告,有三個結論:
1.台大研究圖書館東北角發現死者陳屍處,是第一現場。
2.死者由研究圖書館五樓太平梯台墜下,擦碰二樓太平梯平台外沿墜地死亡。
3.截至目前,尚未發現有他殺佐證,意外死亡或自殺皆有可能。

陳文成命案發生之後,台灣同鄉會,在美國各地舉行追悼與示威。美國國會為此在7月30日。10月6日,舉行兩次公聽會,指責國民黨在美國從事校園間諜活動,威脅台灣留學生的自由。

※ 9月21日,在卡內基美隆大學校長塞爾特的堅持下,美國退休法醫魏契終於被允許來台「檢視」陳文成的屍體,但不被允許「驗屍」,該校統計系系主任狄格魯,隨同來台。美聯社駐台記者周清月堅持用「驗屍」一詞,而被取消採訪資格,被迫離台。

※ 10月2日,狄格魯和魏契的報告中指出:「我們判斷陳文成死於他殺」。並將此報告寄給蔣經國總統,要求繼續調查,以伸正義,但國民黨政府不理不睬。

1987年,陳庭茂等籌備「陳文成博士紀念基金會」,但屢次被教育部以「命案未破」為由駁回。1990年5月方以「台美文化交流基金會」通過。2000年7月,民進黨政府成立之後,才得以正名為「陳文成博士紀念基金會」。

陳文成命案在1990年代之後,民進黨籍立委舉辦陳文成死因公聽會,監察院也要求重新調查,但都不了了之。

2001年,陳寶月委託律師向台北地方法院檢察署提起告訴,控告前警總總司令汪敬熙上將等五人涉嫌殺人、陳文成陳屍地點並非第一現場、陳死前疑曾遭人刑求、頭部遭重擊,或以藥物迷昏後,自高處拋下等疑點。2009年7月29日,高檢署做成結案,仍然維持過去檢察官的判定,並將五人予以不起訴處分。

陳文成命案,其實牽涉到國民黨職業學生,公然在美國校園監控台灣留學生的言論自由。陳文成是一熱血青年,富有正義感,曾在同鄉會聚會時,公開批判國民黨政府,並捐款給美麗島雜誌社,而被職業學生打小報告,列人監控名單。

待其返台,警總以監控約談處置,而發生命案。

其間真相至今未明,但從陳文成命案的發生,國民黨政府壓制言論思想自由,甚至不情約談恐嚇的手段,昭然若揭,也是台灣人民束手無策,生活在獨裁威權恐怖的最好證明。

【延伸閱讀】
1. 深耕雜誌社編輯部編,《陳文成博士紀念集》,台北:陳庭茂發行,1982年。
2. 陳庭茂,《我的轉挨點》,台北:陳庭茂發行,1985年。
3. 陳文成紀念基金會,《麥子落地:陳文成博士殉難十週年紀念集》,台北:台美文化交流基金會,199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