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房間》(The Room Next Door)是知名的西班牙大導演佩卓·阿莫多瓦編導,改編自美國作家西格麗德·努涅斯的小說《你在經歷些什麼》(What Are You Going Through)的一部極為小品的電影。要不是衝著阿莫多瓦導演的名氣,我想可能連我都不會挑這電影來看,所以我想暫時把這部電影歸類為”藝術類型電影”可能也蠻合適的,這麼小規模的電影肯定票房會非常慘的,要不是第二次帶學生一起去看這部電影,可能我刷了兩次都是一個人”包場”的看這部電影。
這部電影類似另一部電影《晚安母親》是一部規模很小卻是深刻探討生死議題的電影,只是類似但是兩部片的處理方式是完全不同的。這兩部影片幾乎全部由兩位個性迥異的女主角貫穿全場,可是不像《晚安母親》般的激烈衝突,《隔壁的房間》平穩簡約卻又大氣的拍攝與導演功力讓這部電影成為喜歡深思議題與影視系科學生必定會喜歡也該看的電影。
對於一個厲害的導演來說,不管故事題材有多冷,總是可以在他的”工藝”下將一部作品呈現出獨特的氣質。這部電影講述的是一位個性堅毅的戰地女作家在面對自己的死亡時,依舊想要優雅的掌控她面對死亡的態度。另一個角度則是一位知名的女作家熱愛生命卻畏懼面對死亡的議題,這兩位性格迥異的摯友,在他們不斷的對話與回顧他們的經歷過程中,讓我們能夠共感的去省思我們每個人對待生命的態度與面對死亡的矛盾衝突與選擇。
在一個這麼冷調子的陳悶故事,大導演阿莫多瓦卻是功底深厚,行雲流水的將這樣的一個故事透過視覺影音講述出來,這樣的能力絕對不是一個缺乏人生閱歷的年輕導演所能輕易辦到的,我們或許很容易看到影像構成的技法與藉由光影形色來呈現故事細節,但是只有在你親自靜下來在一個幽暗的影廳中看大師如何示範給你看,你才會知道…原來,電影要這樣拍!
我想可能是因為導演本身是西班牙人的關係,面對死亡的議題,他選擇的不是灰暗冷調的畫面處理方式。相反的,他在這部電影中使用了非常鮮豔強烈的色彩對比,紅色系與綠色系的強烈對比用來區別兩位女主角在共同面對死亡議題時的處境,心態與渴望。得了癌症一心尋死的瑪莎Martha(蒂妲·絲雲頓 飾演)穿著紅色代表著她對於自己生命的熱愛卻也同時呈現出她危及的處境;穿著綠色的知名暢銷作家英格麗德Ingrid(茱莉安·摩爾 飾演)象徵著他滿足與享受自由的生命,在她享受生命並追求更美好的生命力的同時,他卻也是完全不敢觸碰死亡的議題。
在這一對摯友共同面對死亡的話題時,兩人因為相互的對話與回顧彼此的友情、愛情與人生觀時,兩人可能會不斷的交換顏色或是融入彼此的顏色,很多心境的反應,包容與衝突很難在三言兩語中藉由這兩位表演能力完美的女演員去碰撞出來,阿莫多瓦導演利用了他極強的美術能力,在畫面的構圖與配色上面就可以在毫無對話與表演中就將角色的狀態給呈現出來,同時他又能夠在適當的時候非常"克制"的不要去炫技搞些花俏的剪接、運鏡等技法,而是留下空間讓兩位好演員去幫他把他想說的故事與導演觀點給說出來,這樣的導與演的配合默契與尊重對我來說是非常美的。
故事面上來說,這部電影藉由一個瀕死或稱為垂死的女性瑪莎在面對自己死亡這件事情的態度與選擇來與觀眾對話,我們每個人終究都要面對自己的死亡,當這一天來臨時,你的選擇會是什麼?於是導演安排了另一位女性英格麗德,來作為對話的角度,事業有成的英格麗德認為人都該活在當下,為追求更好的生活與生命品質去努力與追求,對於陌生的死亡,何必要去談它,甚至於對於死亡的未知恐懼是她不願意去面對的。
在一次機會中,英格麗德得知瑪莎罹癌的訊息,在經過很長的一段時間兩人終於在瑪莎的病房中重逢,於是兩人的對話展開了這一部電影的主軸"當你的好朋友要求你成為陪伴她面對死亡的人",這件事情對英格麗德與觀眾都帶來非常大的震撼,你要如何陪伴一心求死的好友卻無法改變她的心意,如何從自己原本反抗面對死亡的態度到如何理解到對於死亡選擇的尊重。
這部電影中面對垂死的瑪莎是個一輩子都在各地戰場出現的戰地記者兼作家,她的一生都在死亡威脅中堅強的掌握自己的命運,也因此當他面對與癌症對抗的戰爭,她依舊想要將自己的命運抓在手上,不讓病魔蹂躪打敗她,而她的選擇是在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之前,能夠保持尊嚴與優雅的結束自己的生命,就如她跟英格麗德說的:『我值得一個好死』。我們每個人為什麼要被傷病折磨的沒有尊嚴的死去?生命的價值並不在活了多久,而是你怎麼活著,這是瑪莎大導演阿莫多瓦透過瑪莎想要告訴觀眾的。
蒂妲·絲雲頓的演技非常專業純熟與真誠,光這個角色的表現,讓她多拿兩個影展的獎項都不算過分。更令我驚訝的是,在瑪莎過世後,蒂妲·絲雲頓再次以她自己的女兒身分出現在畫面上時,我看得是全身起雞皮疙瘩。並不是因為一人分飾兩角的怪異感,而是完全的演員將一個生命從母親瑪莎直接延伸到女兒身上,這個由死至生的延續不就是生命生活的真義嗎?
到這裡我才反應過來由茱莉安摩爾飾演的英格麗德根瑪莎說的:『你的女兒根本就跟你長得一個模樣…』,這個模樣並不是長相,講坦白的蒂妲·絲雲頓所飾演的瑪莎與女兒時是完全不一樣的扮相與氣質,但是那個血緣的延續並不只是一個人接續了另一個人,而是透過死亡,我們才能看到生命延續的意義。
當瑪莎的女兒以完全一樣的姿態躺在母親過世的躺椅上,細雪再次飄落,紅綠的躺椅也和解的併在一起,在我們的人生中,或朝陽鳥鳴或酷雪飄落,人生境遇不管高低起伏,我們都在那當下細細品味、經歷與選擇,當然,如果有一位摯友在身旁陪伴,那更是非常美好的。
原文出處 Sherman 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