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載2000.2.28.自由時報自由廣場)
亮均、亭均:
二十年前,在一場政治大整肅之後,沒有血性的劊子手奪走你們幼小的生命。那時候,我的女兒剛出生滿一個多月。你們的悲慘遭遇,使我也有著喪女一般的傷痛。那一陣子,我經常在深夜裡,撫著不知世間冷暖、不知歷史滄桑的女兒,用朦朧的淚眼,望著她熟睡的臉龐。心裡惦掛著:她能否安然長大?她何時才能在沒有專制政治的環境中、健康成長?
二十年後的今天,我的女兒已經過完她的二十歲生日。她很高興地說,她可以投票選總統了。我女兒是學音樂的,她喜歡吹笛子。如果你們還在的話,她應該叫你們一聲「姊姊」,而且可能會告訴你們:「姊姊,來,我吹一首歌給你們聽,是你們喜歡的歌─我的邦妮。」
可惜,我的女兒不認識你們,跟她的同儕們一樣,他們不僅來不及認識你們,也來不及體會苦難辛酸的台灣歷史。他們不知道多少二二八的英靈、多少白色恐怖下的亡魂,是因不義的政權而犧牲。犧牲那麼多寶貴的生命,才換來今天起碼的民主成果。在那麼多寶貴的生命中,你們卻是最年幼的兩位。
孩子,其實我很想叫你們一聲「女兒」,就像我常常用「女兒」直呼我的女兒一樣。女兒,二十年了,二十年來,我的書房牆上一直掛著一張你們的版畫像。我不要讓自己忘記,你們幼小的生命曾為困厄的台灣歷史,背負苦難的十字架。二十年來,我不時看著你們,看著我不敢或忘的台灣歷史,那是我生命的動力,永遠無法磨滅的記憶。
原文出處 李筱峰